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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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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忽然安靜下來。

本來,並不寬敞的空間中只有三股聲源:聊天的女生、聊天的男生還有打游戲的人,女生聊天的聲音大一些,也更活潑些,到底峰田實那裏談話的內容太猥瑣了,若說話聲音大了,就會被聽見,聽見了就沒有好果子吃,類推下來,竊竊私語就成了必須的。

這群男生,他們也忽然沈默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一人拿一部手機,反覆看著什麽。

“奇怪。”切島銳兒郎發現不對了,他才說了一聲,就發現爆豪已經game over,他把掌機摔到一邊不看了,同時拿出手機,皺著眉頭點開新聞推送。

於是瀨呂也放下掌機,開始看了,切島有樣學樣,到頭來只有太宰治一個人笑瞇瞇地切換成單機模式打游戲,他看著很鎮定,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幾道、不對、十幾道視線鎖定在他身上,躲躲閃閃的,生怕太宰擡頭看他們,眼下這情況甚至無人有與他進行視線交流的勇氣,太宰仿佛知道似的,一個人悶頭打游戲,也不看他們,從他的側臉能見到,太宰在笑。

無言的恐懼籠上心頭。

[為什麽他還在笑?太宰同學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他在滿室寂靜的大環境下打游戲,看似是稀松平常的,但誰都知道那一點都不平常,尋常人應該做的舉動是什麽?當然是跟其他人一樣拿出手機看視頻。

你盯著他看,看他嘴角懸掛著的游刃有餘的神秘笑容,看他從容的姿態,心中的惶恐卻越來越擴散,思維變亂了,想得也變多了。

[所以他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對吧?嗯?視頻是真的嗎?果然沒有出現的人是太宰君嗎,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啊,為什麽太宰君會幹這些事。]

信任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名為“懷疑”的創口被拉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布帛上留了個絲線的頭,只要拽著絲線瘋狂地向外抽,整塊布崩斷分解成線也是遲早的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宰同學是敵人嗎,還是說……]

綠谷出久解開了安全帶,他看視頻看得比較遲,但在看完之後,他就立刻站起來了,連一秒鐘也沒有猶豫,一秒鐘也沒有踟躕。

爆豪勝己還在皺著眉頭看,峰田實看著綠谷的動作幾乎要飆淚了,汗珠懸掛在他的額頭,他一驚一乍,在綠谷扶著椅子邊走路時還伸手攔住他,戰戰兢兢說:“等等等等,綠谷你要做什麽,要過去嗎,我覺得你……”

話還沒有說完,司機通過後視鏡也看見了綠谷出久的行為,他扯著嗓子喊:“快點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帶,同學!快要到目的地了!”

“好的。”綠谷回話,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丁點兒的失落,相反那是相當振奮人心的聲音,光是用聽的,就能感覺到一股力量,他越過爆豪,這時候忽然連小勝都不怕了,坐在太宰的另一側。

“哢嚓——”

扣上安全帶,不準備走了。

“滴滴噠滴滴噠滴滴噠滴噠——”游戲的聲音很古老,也很耳熟,就連綠谷出久都聽過,那是他上國小時玩的游戲,超級馬裏奧的改版,有些游戲好像就有經久不衰的魅力,時隔多少年就會改頭換面殺回來。

[上次聽見這聲音,大概是八九歲的時候吧?]

念頭在腦裏子過了一瞬,他就強硬將其摔在腦後,太宰正按鍵盤按得正歡快,游戲機驀地被從手上抽離了。

“啊!”就連他都沒有料到綠谷出久的行動,眼睛睜大了一點。

“做什麽,綠谷君。”他攤開手掌,皮膚白皙,骨節修長,“把游戲機還給我吧。”

他的語氣,像在跟小孩笑鬧。

綠谷出久沒有配合太宰治,他的聲音不沙啞,眼神不畏懼,只是用澄清的雙眼盯著對方的眼睛看,試圖找到太宰治面具的裂縫,窺見其中孤獨的靈魂:“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太宰君。”

是陳述句。

“那個孩子是你嗎?”第二個問題,“牽著英雄手的孩子。”

太宰的腦袋像右側歪:“你在說什麽綠谷君,我剛才一直在打游戲。”

“為什麽要裝傻。”綠谷出久很堅持,“很難回答嗎這個問題,無論是你亦或不是你,只要回答一聲就好了。”

“你知道吧,馬上社會輿論就會發酵,其他人會用什麽樣的眼神來看太宰君?等發酵到頂峰的時候,就絕對來不及了!”

“有什麽問題就說出來啊,我們不是朋友嗎?”他提高了聲音,“而且那時候,太宰君根本不是成年人啊,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而已,我沒有辦法幫助那時候的太宰君,卻能幫助現在的你,就算我的力量不夠,還有相澤老師他們!”

[不是……成年人?]

被綠谷出久聲音喚醒的,絕不僅僅只有一人二人,那些視頻實在是太殘酷了,英雄們的死亡悲劇深深牽掛著人的心,觀看者看完之後心中殘留著憤恨與恐懼,所以剛剛,就算是把太宰與敵人聯系在一起,同學們眼中的太宰也是現在的形象。

聰明的、智近似妖的、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一樣的形象。

“對、對啊!”上鳴電氣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不知道該說他是大智若愚好,還是大愚若智好,剛才心裏的那點兒怕,全從臉上褪色了,說實在的,雄英的各位很熟悉太宰,更觀摩過他個性使用視頻無數遍,再加上那些英雄訓練,普通人尚且不能判斷個性是否出自同源,他們心裏卻很有數了。

“孩子的話,小時候做什麽事情都是不違法的吧,而且電視上不是經常演嗎,把個性優秀的小孩兒訓練成殺手什麽的,或者就是拐賣脅迫孩子,就算是太宰,那也是小孩子,做這事也很有可能是被逼著做的。”

誤打誤撞間竟然靠近了真相。

太宰還是一言不發,他又把游戲機搶了回來:“讓我把這局打完吧綠谷君。”他說,“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完全不行。]

綠谷出久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很清楚太宰這麽說的意思,他根本不準備告訴自己哪怕一個字。

爆豪也看完了視頻,他先什麽都沒有說,卻擡頭看了綠谷出久一眼,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嗤笑。

“別白費力氣了,廢久。”他們兩人隔著太宰治坐,爆豪說話的聲音不太大只有同排的人才能聽見,“你以為這個白癡會領你的情?”他嗤之以鼻,“更何況,讓他們意識到了又怎麽樣,你要鼓吹兒童無罪論嗎?”他冷酷地說,“沒有人會意識到這一點,那些真正的大多數,那些看見視頻的人,沒有人會那麽想的。”

太宰插嘴說:“白癡,是在說我嗎?”他故作苦惱地用手指點點自己,“真是糟糕的稱呼啊,爆豪君。”

爆豪似乎想說什麽,車卻忽然停了,向前看是棟漂亮的別墅,左邊是碧波蕩漾的大海,細軟的、黃金顆粒似的沙灘、還有泛著粼粼波光的水。

多麽美麗的一副圖。

“到了,到了。”司機說,“下車吧。”

……

“您所撥打的用戶現已關機。”

“您所撥打的用戶現已關機。”

“您所撥打的用戶現已關機。”

一遍、兩遍、三遍……即使知道太宰治是故意的,他關機了,相澤消太還是很不死心的,一遍接著一遍地撥通他的電話,就好像什麽時候對方就會突然發現自己手機沒電了,接通電話,傳來調笑似的“摩西摩西”一樣。

[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理智上早就知道這件事,但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指,還是在不停地撥電話。

電腦的屏幕還亮著,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界面裏無數個窗口疊加著,各大報社的報道,相同的視頻,論壇上不斷增加的網友的話,還有新開的討論組。

/啊果然是那個作家,我就覺得他不對勁,小小年紀寫那麽多變態的作品,人肯定也是變態吧。/

/目前不能確定是他吧。/

/別管了,是炒作,想紅想瘋了。/

/嘖,太宰治啊。/

/這就是所謂的反社會人格吧?/

/未來的頭號敵人,恭喜恭喜。/

太多話了,有些還保持著最基本的道德,沒有隨意謾罵,下流的詞匯是沒有見到的,但還有些光看文字就腌臜不堪,至於內容,基本上都是貶義的,盡是惡意揣測,倒是有人維護太宰,大多是他的書粉,還有些則是迷戀他相貌的年輕女性,說的話卻也都是些蒼白的無用的話,什麽”我相信太宰老師”“太宰老師不是那樣的人”之類的。

[太單薄了,而且不堪一擊。]

相澤消太的眼睛裏全是血絲,那些血絲似乎代表著他火山一般蘊藏在心中隨時都能爆發出來的情感,他情緒是紛亂的、爆炸性的,成年人引以為豪的理智已經煙消雲散了,某一瞬間他甚至很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看太宰的過去。

[不,不對,這些內容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那些文件上,要不然根津校長根本不可能接收他進入學校。]

他深吸一口氣,沖到廚房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飲盡之後,相澤消太似乎變得理智了,或者說他不得不讓自己理智。

[對校長先生來說,雄英是最重要的,他不會願意接受一定會讓學校名頭蒙塵的學生,而且要是早知道的話一定會提早做出對策,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現在的當務之急有三,弄清楚是誰放出了這些消息,是不是還有什麽後續;太宰的態度是什麽,他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還有最後,群眾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扭轉群眾的質疑,平息他們的情緒。]

[大體上需要在意的就是以上三點。]

“叮玲玲叮玲玲——”喝個水的功夫手機又響了,先來的是雄英高中的通知,根津校長通知即刻來開會,隨即就是霍克斯接連不斷的短信轟炸。

/橡皮頭?/

/橡皮頭?/

/你手機怎麽回事,一直占線。/

/快點回我。/

/拜托看見了就回個話,事態緊急。/

他一直試圖聯系上太宰,而在此期間打電話的霍克斯自然也無法接通相澤消太,說來說去總歸是無解的。

相澤消太看見那幾條短信,心又開始紛亂了,他隨手拿了根橡皮圈把頭發紮起來,連帶著額前散落的碎發,他臉上展現出的情緒,總歸於焦躁相關。

拿上手機與鑰匙,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

“請各位老師先看手邊的文件。”

雄英高中有許多房間,教室、會議室、禮堂……每一間房都有它們自己的用處,平日裏教師們開會的場所大多是地下的監控室,設備齊全,十分現代化,開會用的也是電子屏面板,可在上隨意勾畫更改,這次不知怎麽的移動到了根津校長辦公室同層樓的另一間會議室,它處高層,陽光充沛,裝修大氣典雅,有點英倫的風采。

雄英的教師,只要是在東京的,能夠在限定時間內趕來的,所有人都匯聚一堂。

不、不僅僅是教師,還有幾乎所有排名前的英雄,以及……

當相澤消太推門進入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上首的西裝人,那幾張臉他時常在電視機裏看見,倒不是刻意去尋找,但首相與他的幕僚時不時就會在各頻道中晃蕩一圈,即便是再不喜接觸外界信息的人,但凡生活在社會中,就不會連首相的臉都不知道吧?

英雄們也被震懾到了,他們正襟危坐,實在想不到為何政客會出現在這裏。

[還有別人。]

相澤消太放棄了小心翼翼地打量,而是用最快速度,以視線掃蕩室內,他自認不算關心政治,卻在某一天起忽然翻起了前幾位首相的相關記載,右邊穿著灰色西裝馬甲的老人是上代的輔佐官,左前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曾經擔任過秘書的職務,還有警局的人等等,那些曾經手握重權的人,與現在依舊擔當要職的人匯聚一堂。

又等了一會兒,來了幾個人,根津校長對距離門很近的胖胖橡膠說:“胖胖橡膠先生,請你關一下門。”占地面積很大的英雄站起身來,合上了大門。

“各位先生、女士還有英雄們,我們閑話不多說,直接進入正題。”根津請來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們聚集在此的原因,英雄們可能不太清楚,但他也不準備太介紹,“放在你們面前的牛皮紙袋中,放了些資料,有些是我調查出來的,有些是首相先生提供的,請你們一一過目。”

相澤消太知道裏面裝了什麽,他沒有再猶豫了,靈巧地解開牛皮口袋的繞繩,在拿出第一張紙時,他的手指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紙張的邊緣太鋒利了,刀子一樣,把他的指腹割破了。

一滴血順著紙顫顫巍巍地滑落,經過了“津島修治”中的治字。

沈默地閱讀,沈默地對視,沈默地觀察在房間裏的所有人。

十分鐘,足夠將凝聚在紙張上的人的大半生閱讀完,甚至足夠閱讀兩遍三遍,有的人看完第一遍後就把紙放下,眼角的餘光掃視著,想要尋找關聯者,還有些人,他們在思考,視線的焦點落在虛空中。

“內容並不是很細致,但各位也能了解到,這就是太宰治,或者說津島修治君的前半生。”根津總結,“津島前首相將他的家庭保護得很好,就算是有首相先生的幫助,也只能將信息補全到這個地步,然而內容依舊存在疑問,根津前首相是怎麽死的,他的母親又是如何離世的,隨後的幾年間津島修治君又去了哪裏。”

他在提問,豆豆眼卻盯著胖胖橡膠,好像在說“我知道你的秘密”,又好像在催促他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首相先生板著他那張精明的,正派的臉說:“在場的各位若有什麽知道的,請一定要事無巨細地告知,這是足以顛覆日本社會的大事。”

作為國民的話,聽見這話會覺得首相先生誇大了事實,加利福尼亞的蝴蝶煽動翅膀說不定也能夠顛覆日本社會,然而看見滿堂高官與英雄,再看看手下的資料,誰都會對空白的五年在意起來,想:會不會真有什麽事?

胖胖橡膠就是那一個,他的心沈甸甸的,大塊的頑石壓在胸口上,與其說是喘不過氣來,倒不如說是堵得慌。

很短的時間內他產生了嘔吐的欲望,人想嘔吐的原因也很多,極端的精神緊張,又或者是強烈的自我厭惡情感,都會造成。

[我曾經對自己的良知起誓,不會將太宰君與阿巧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

然後他發現,個人的良知放在日本社會面前不值得一提。

英雄就應該是這樣的人,他們得學會取舍,得為了拯救100人而放棄10人。

於是胖胖橡膠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來說:“我大概知道一些。”

相澤消太凝視著他。

……

藍天、白雲、碧藍的波濤、細軟的沙、海。

夢寐以求的度假勝地。

雄英A班的同學們扛著行李,食不知味地進別墅,別墅早有人來提前打掃過了,至於居所,二人間、三人間、四人間都是有的。

房子裏幹凈是幹凈,卻靜悄悄的,八百萬的父母都是體貼人,想著同學們一起出來玩,肯定不想見到傭人,那些人打掃完就回去了,連廚娘都沒有留。

同齡人集體旅行的趣事也包括做飯,無論好吃還是難吃,皆是回憶。

沒精打采地放下行李,沒精打采地換上泳衣,再沒精打采地出門。

蘆戶三奈穿著泳衣,還罩了一件襯衫外套,潛水眼鏡的帶子在手裏攥著,空閑的手搭在門把手上,似是準備開門,但她猶豫再三,還是沒出去,猶猶豫豫地回頭,看麗日禦茶子與八百萬,眼睛上寫了欲言又止四個字。

“太宰同學的事情怎麽辦?”她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我們就要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跟在他後面嗎,我明白小孩子不太可能犯罪啦,但要我們跟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去海灘玩,就算身體上強行動起來,心思還是飛遠了。”

麗日瘋狂扒拉自己的頭發,她說:“那怎麽辦?去找太宰同學對峙?”

八百萬走出來:“他什麽都不會跟我們說的,而且——”她說,“不斷讓受害者回憶過去受到傷害的事,本來就是很不好的。”

恰好蛙吹梅雨也在她們房間,她向來是有話直說,而且觀察力還很強,所以她提出了兩點,“首先,我們不能確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太宰同學,其次他有沒有受到傷害還只是未知數,甚至有沒有被脅迫都很難確定。”

[小綠谷之前太聰明了,說的那一番話立刻把班上同學的心拉回了太宰同學身上。]倘若是作為同學,她是一百萬個不願意懷疑太宰的,然而她的頭腦清醒,也不是那麽容易煽動,雖然綠谷出久說的很對也很好,但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

分歧,出現了。

麗日禦茶子也拿起了自己的草帽,“別想那些事情了,難得來一次私人沙灘,要是不玩也太可惜了。”她腦袋上戴了草編織的遮陽帽,手上拿了個沙灘排球。

“先走吧。”她說。“就算是明天世界末日,也得認真地過完今天。”

[再看看吧,再等等吧,發生在太宰君身上的事。]

她想:終歸是能真相大白的。

……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出去!”峰田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的身材矮小,手臂也很短,手指死死摳著床的縫隙,任憑其他人怎麽拖拽都不肯走。

上鳴電氣拽了兩下,拽不動,低頭仔細一看,恍然大悟:“你太狡猾了,竟然把手粘在床上,等走了之後人家還要清理房間,到時候怎麽辦?”

“現在是想這問題的時候嗎?”大股大股水柱似的淚花從他眼眶裏湧出來,幾乎能夠把房間淹沒,事到如今峰田實也是破罐子破摔,他實在是太恐懼了,“不管怎麽說在事情搞明白前我絕對不會出去的,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怎麽辦,不對我們現在默認就是他了吧。”

“我可以理解小孩子被脅迫,但也要理解理解我啊,現在一定要拖我出去跟他一起玩,我就算是沙灘排球都會抱不穩,手嚇得直發抖啊。”

心理上終究橫著一根刺。

上鳴電氣扒拉自己的頭發,無奈了,只能說:“你小聲一點。”

……

[聲音太大了,峰田同學。]

綠谷出久坐在床上,十分疲憊,這種疲憊直接來源於心靈。

[到底是什麽情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還是搞不清楚。

爆豪勝己、綠谷出久、太宰治,他們三人住在一間房內,綠谷出久拿著杯子出門,想要去公共的廚房裏接杯水,一下子,偌大的房間裏只有兩人了。

峰田實的聲音很大,綠谷他們都能聽見只言片語,但誰都沒有說話,太宰哼著輕快的歌換上海邊沙灘可穿的衣服,聽他的語調,似乎很快活。

爆豪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房間不算安靜,但很悶,來自心靈的沈重壓力讓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綠谷出久暫時走了。

“你想做什麽。”爆豪從床上一躍而起,他的聲音中隱藏著深深的怒火,“是你故意的對吧,上次明明在游樂園洋洋得意地告訴我,有人替你監管網絡,所以連行蹤都不會被其他人知道,現在卻放了這麽多的消息,是你故意的。”他現在的嗓音,就像是抽了煙後的人,太沙啞,其中又藏著太多情感,“你那麽想要被人憎恨嗎?”

他與太宰的動作很不妙,爆豪直接拽起太宰的領子還有一大塊胸前的布料,後頸的布深深地勒在他的脖間,這是經常出現在校園欺淩中的動作,爆豪就像是個威脅其他同學的惡霸。

音樂聲還在響著,即使在這時候太宰都在哼著歌,他半舉起雙手,那動作像是投降,更像是沒有辦法看孩子無理取鬧的家長,他充分保持沈默,不讓他人知道自己的打算,知道與自己有關的任何事。

一道名為沈默的無形墻壁,將他與所有人都隔開了。

爆豪忽然發現,如果不是太宰治主動告訴別人他的想法,玩笑似的訴說他的意圖,那麽即使是自己,即使他有引以為豪的洞察力,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哪怕是一點兒空隙,也尋找不到。

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沒有人能觸碰到,他的靈魂。

這大概是爆豪勝己有記憶以來最糟糕的幾個時刻之一,他充分地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無法知道。

於是手也不由松了,恰好此時門開了,綠谷出久拿著水杯進來,剛好看見爆豪收回的手,還有太宰面前皺巴巴的一塊衣服布料。

他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

“走吧走吧。”太宰忽然開口了,“難得到了海邊,不去沙灘上走走嗎?”他說,“難得她們替我挑了帶到這裏來的衣服,要是一次都沒有用上,也太可惜了。”

“一起下去吧,爆豪君,綠谷君。”

他說:“放心放心,很快就會結束的。”

話中似乎藏著別的意思。

……

“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胖胖橡膠坐下了。

他告訴其他人的,就是太宰治曾經告訴他的,倘若是從太宰的個人信譽上來說,聽完之後可能有人覺得他只是胡編亂造了一段故事,用來蒙騙胖胖橡膠,但是就講述的當事人而言,他能發誓,太宰說的一定是真的。

時間線、人、朋友的遺物,這些都能對得上,除此之外還有他講述那些故事時,疏離得像是局外人似的語氣,以及眼中流轉的絲縷情感。

[那一定是他曾經經歷過的。]

[那一定是他曾經愛著的。]

胖胖橡膠是如此堅信的。

根津校長也沒有猜到胖胖橡膠會說出這樣一席話,就算是不同於人類的他也啞口無言了一會兒,然後比其他人更早得回過神來:“那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他說,“如果說在津島首相死亡之後,他與阿喀琉斯在一起,那阿喀琉斯失蹤之後,他去哪裏了。”說著拿起遙控板,按幾個鍵,會議桌的正中心浮現電子光屏,播放才在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的視頻。

校長將這些視頻按照時間線分類,十分密集,基本上都集中在當年的五月與六月。

“阿喀琉斯最後出現的時間,是當年的四月23日,之後他就維持著長期失蹤的狀態,直到現在也沒有被找到。”他說,“而其他英雄的死亡事件,都在那之後。”

“以及,在英雄們消亡之後,他依舊沈寂了一段時間,隨後便在13歲那年突兀地出現在了靜岡……”

“我可以解釋。”幾任以前任過首相的人說,“他之前找到了我,洗去過去的資料。”他說,“津島修治只有一個要求,他要把自己的過去封存起來,與津島前首相完全脫離關系,那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

津島前首相是個性社會到來後日本最偉大的首相之一,有人將他與引領這個國家戰後覆蘇的人相提並論,在他之前與之後,首相換得都很快,每一位最多不過坐一兩年的冷板凳,而他之道死前,已經在任六年。

因此,當年他被發現死在官邸之後,舉國震驚。

其他不屬於英雄的人也陸陸續續開口了:“認識他的人不是很多,卻也不是很少,為了現在完全空白的身份,他做了許多事情……”說完之後還喟嘆一聲,“就智慧而言,他已經是怪物了。”

沒有人問為什麽他們會幫助津島修治,大概是對方手上有什麽把柄吧,單獨放一個出來就能搗毀人政治生涯的那種。

“所以現在。”有人提問了,是霍克斯,他伸手對著屏幕指指點點,“現在究竟要怎麽辦。”

“視頻已經流傳出去了,無論做什麽都是覆水難收。”霍克斯說,“既然把我們聚集在這,怎麽樣都要討論個處理方法吧。”

英雄與政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按照現在的社會局勢來說,如果歐魯邁特想要競選首相的話,全國人民一定會把選票義無反顧地投給他,但某方面來說,政客又確實居高臨下地規劃著社會,英雄也要受到挾制,而政客也需要英雄為他們造勢。

霍克斯這麽說話,對那些政客來說肯定是不敬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沒有人會呵斥。

他們這群無能的大人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玩弄在手掌心裏,早就沒了大發雷霆的資格。

“不管怎麽說,先找到津島君,跟他談談吧。”現在的首相先生嘆了口氣,他出現在這裏,似乎是一件能夠理解的事,畢竟津島修治與政壇的關系剪不斷理還亂,但同時,又有點奇怪。

一個少年,值得這麽多政治家關註嗎?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出現在視頻中的人一定是他,當年津島前首相致力於開發修治君的個性,甚至就全國擁有相似個性的人做過篩查,擁有無底線消除個性的人,只有他一個。”

無論怎樣的個性都能消除,不需要再做開發,天生就站在制高點上,全國、不全世界的人中,也只有津島修治。

“非法禁錮嗎,所謂的找他談談,就是這個意思吧?”又一個血淋淋的問題被攤開放在面前,“首相先生,不得不說的是,以太宰當時的年紀,就算是請律師,走法律途徑審判,他也絕對是無罪的。現在網上是群情激憤,左右卻不過是煽動人的言論罷了,如果放在其他刑事案件中,是有可能加刑的,但是太宰,只要是受到過正規法律訓練的法官,就覺得不可能判他的罪行。”

“各種意義上來看,他都是受害者無疑。”

是這樣沒錯。

政客們都熟悉為自己脫罪那一套,行賄、受賄,這些事情他們做起來駕輕就熟,論對法律的了解,他們遠超於普通人,相信太宰也是熟知律法的。

他們多多少少受到過太宰無形的威脅,知道不能將把柄遞上去。

“修治君現在在哪裏?”首相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去找他談談。”他擺出了政客謝罪時用的,最真誠的嘴臉,不是把太宰找來,而是他親自去。

“我想請他,或多或少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考慮一下。”他冠冕堂皇地說道。

霍克斯笑了。

“這件事情左右不過是他的過去曝光了,可能會受到社會各界的口誅筆伐,是什麽時候開始與社會的未來聯系在一起了?”

“是因為歌利亞出現了?還是因為太宰從幕後走上了臺前?還是說在場的各位意識到,他是個無罪的,並且抓住了所有人把柄的人?”

雖然被年輕人質疑了,首相先生卻沒有惱怒,相反他露出了一個無比寬厚的笑容說:“那時候我幫助津島修治君成為太宰治,我問他‘修治君,你以後準備做什麽?’”

“修治君告訴我‘大概是上上學,寫寫書,成為了一個對社會沒有害處也沒有太多益處的人’,他說,他會當個讓人放心的人。”

“但是現在,霍克斯君,你覺得修治君做的一切,能夠讓人放心嗎?”

霍克斯沒有說話。

“你看,問題就在這裏,霍克斯君。”寬厚的老年人說,“修治君很聰明,聰明到了異常的地步,同時他又做了些事,讓現在的社會陷入震蕩,他身後還聚集了一大批人,你還猜不到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幾十年前,afo一個人聚齊了一批人,把這個國家拖入了比戰亂更加糟糕的時代,而現在的太宰君,他卻是有這樣的能力。”

“你是他的朋友吧,霍克斯君。”他說,“你能把手按在心臟上,用靈魂起誓,說你知道修治君想要做什麽,說你確定他是個對社會沒有壞處的人嗎?”

霍克斯沒有說話。

“你看。”首相先生笑了,“我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而對修治君這樣的怪物,你得更加警惕。”

“如果是在軍隊維護國家的年代,尚且不必如此,但如今最大的力量是英雄,而英雄的反對者是敵人,無力的政客夾在中間,試圖保護社會,我們總要更加的小心。”

/你喜歡這個社會嗎?我不大喜歡。/

那句話還留在他的手機界面上,大概是在視頻曝光的同一時間,那些曾經被津島修治威脅過的,或者沒有的政客們收到了這條消息,他們的手機、電腦被無聲無息地侵入了。

這也是他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之一。

/新的城市,是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

房間又恢覆寧靜。

首相先生滿意了,他覺得自己說服了全部的人。

然而。

“我不知道太宰在想什麽。”幾乎是同時的,相澤消太與霍克斯開口了。

“但我知道/我很清楚,他不會對社會造成威脅。”

[他是善的。]

[唯獨這一點,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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